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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奥会上有群“最会滑雪”的医生

    冬奥会上有群“最会滑雪”的医生

  中国首批高山“滑雪医生”全力保障运动员安全



“滑雪医生”车璐在北京2022年冬奥会延庆赛区。(受访者供图)

  作为冬奥会皇冠上的明珠,也是危险性最高的冰雪项目之一,高山滑雪引人注目,运动员之外的另一群人也格外受到关注——这就是中国首批“滑雪医生”。为全力保障运动员的安全,“滑雪医生”要携带15公斤重的救援包,通过赛场雪道尽快滑至伤者身边,进行紧急医疗处理……

  我国首批高山“滑雪医生”是如何炼成的?测试赛和冬奥会上有哪些难忘的时刻?我国冰雪医学近年来取得了哪些进步,还有哪些差距?……带着一系列问题,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近日深度对话北京协和医院麻醉科主治医师车璐、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麻醉科医生白鹏、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急诊科医生田佳璐、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重症医学科医生付妍等4位忙碌在冬奥保障一线的北京冬奥会高山滑雪医疗保障团队成员,揭秘中国首批“滑雪医生”天团的成长经历,倾听他们的心声和愿望。

  “三点要求我都完美符合,就毫不犹豫报了名”

  记者:请简要介绍一下自己,以及在此次冬奥会保障中承担的具体任务。

  车璐:2018年之前,我是一名普通的滑雪爱好者,当时看到医院在网上发布了一则招募滑雪医生志愿者的通知,其中强调了三个要点:具有一定水平的滑行基础——我的滑行技术,在大众雪场的黑道都可以顺畅滑行;有医疗救援能力——我的本职工作是麻醉医生,所以基础生命支持、高级生命支持这些抢救工作就是我的本职工作;英文流利沟通——我可以担任同声传译工作。这三点要求我都完美符合,就毫不犹豫报了名。

  白鹏:我今年38岁,滑雪有12年,最初因为偶然的机会接触滑雪,就爱上了在雪上自由驰骋的感觉,算是一个滑雪“发烧友”。之前每年雪季,我的业余休息时间几乎都用来滑雪了,一年能有三四十天在滑雪场。目前我已经获得了加拿大滑雪指导员联盟的二级指导员资格。

  田佳璐:我今年29岁,雪龄9年,这次担任北京2022年冬奥会张家口赛区云顶滑雪公园的冬奥医疗保障任务。

  付妍:我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时候喜欢上滑雪的,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目前是高山滑雪中心医疗保障团队的成员之一。 “没有捷径,只有苦练、苦练,再苦练”

  记者:高山医疗队于2018年选拔了近40名国内的“滑雪医生”。请问当时选拔的过程是怎样的?入选后的培训强度如何,目前你们的滑雪技术达到了怎样的水平?

  车璐:入选4年来的训练强度还是很大的,因为要适应特地为高山滑雪准备的冰状雪面,而且要在陡坡上防止自己滑落,实施救援。我也受过伤,当时肋骨挫伤、髋部血肿。为了能胜任这项对身体素质有着很高要求的工作,在非雪季时,我也在工作之余努力保证每周健身3次以上,让自己的负重能力、肌肉力量、反应速度都不亚于男生。

  田佳璐:我于2018年由医院选派参加北京市中医管理局首批中医滑雪医疗保障队,并以滑雪、英语、专业知识三项全优学员身份进入北京冬奥组委滑雪医生补测阶段,2019年正式成为北京冬奥滑雪医疗保障团队队员。从2018年12月起,我们就开始背着沉重的急救包在陡坡滑行并练习穿脱雪板,进行急救演练。通过3年多的全方位训练,我已经可以背着15公斤急救包,在各种雪道上自由滑行了。

  付妍:2018年,我报名参加了中医滑雪保障队,并以滑雪、英语、专业知识三项全优学员的身份,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接到了冬奥组委的录取通知。我特别高兴,终于可以为冬奥会服务了。可我的爱人却有点担心,他说“滑雪是个挺危险的运动,又冰天雪地的,你细胳膊细腿的,能行吗?”我告诉他,能行,我一定行。于是带着这份奥运情怀,踏上了滑雪医生的征途。

  要说滑雪医生是怎样炼成的,其实没有捷径,只有苦练,苦练,再苦练。通过一个冬天的刻苦训练,在冬奥组委组织的滑雪考试中,我的成绩在所有女生中名列前茅,还获得了加拿大和奥地利一级教练的认证。

  “手套刚摘下来没多久,手就已经冻僵了”

  记者:在此前的测试赛,以及本次冬奥会中,能否给我们讲一个难忘的医疗救援案例?国家高山滑雪中心“雪飞燕”有哪些特点和救援难度?如何尽快发现伤者和救治转运?

  车璐:“雪飞燕”所提供的高山滑雪项目比赛赛道,被誉为世界上最难、最具挑战的赛道之一,很多人表示“这个赛道太吓人”。一个“难”字,很难完全形容它给运动员带来的心理和身体上的挑战有多大。尤其是速度最快的滑降项目,瞬时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30至140公里。即便是最顶尖的运动员,稍有不慎也可能会失去平衡摔倒受伤。很多运动员和教练员在出发的一瞬间会大喊一声加油打气。这一跃而下,犹如冲下悬崖,直面未知、蔑视恐惧的气势,着实传递出奥林匹克冰雪运动的独特魅力。在男子滑降项目比赛日,第二个出发的德国运动员在“海陀碗”上段赛道失去平衡后上肢受伤不能完赛。当天晚上我搜索了他的一些资料,发现2017年在世界大赛上他也曾摔倒受伤被救援船转运出赛道。受伤对于高山滑雪选手来说是家常便饭,因此我更佩服他们不断挑战自我的精神、对这项运动的热爱和付出。中国运动员的表现也很令人振奋,在这个赛道能顺利完赛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有了“雪飞燕”这样的场馆,我国的高山滑雪运动也站在了更高的平台上。

  白鹏:国家高山滑雪中心第一次向全世界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作为建设不久的一个全新滑雪场地,保障难度还是相当高的。之前国际雪联对赛道考察时,评价认为比赛场地难度在全球能排进前三。因此救援工作面临很大的挑战。整条赛道设置了多个救援位点,确保滑雪医生对整条赛道的观察没有死角。一旦运动员出现失误摔倒,至少能被一个赛道救援位点的医生发现。对于医生来说,能观察到运动员受伤的过程,对初步的伤情判断起到很好的提示作用。

  国际大赛中,冰雪赛道上机械是无法进入的,需要医疗救援人员完全通过滑雪的方式,第一时间到达受伤运动员身边。黄金救援时间只有4分钟,因此滑雪技能是非常基础和必需的,医学救援能力再强,如果不能到达运动员身边,都是无法发挥作用的。我们初步进行院前急救后,再视运动员受伤情况进行救援,对于无法自行活动的伤员,则通过救援船或者直升机转运。

  田佳璐:我曾于2021年2月参加“相约北京”冬奥会和冬残奥会测试赛张家口云顶赛区的赛道医疗保障工作,很多残疾人滑雪运动员在赛场内外的表现深深地震撼和感动了我。滑雪是一项对身体素质和平衡性要求比较高的运动,他们为了实现梦想,要付出难以想象、更多更艰苦的努力。我看到残疾人运动员在雪道上风驰电掣,感受冰雪运动的魅力和乐趣。还有比赛场上残疾人运动员的奋发拼搏和互助的友爱精神。他们的乐观、自信和执着,让在场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深受鼓舞。在赛道边,我心想:“你们在赛场加油努力,我们会全力守护你们的安全。”

  付妍:高山滑降、速降和超级大回转等比赛项目,因速度快、易受伤、救援难,对医疗保障水平有着极强的考验。尤其是速降比赛,危险系数极大。零下30摄氏度的极寒天气下,原本早已熟练掌握的急救技能,在陡峭的赛道上操作难度几乎翻倍。刺骨的山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手套刚摘下来没多久,手就已经冻僵了。在雪道斜坡上,救援队员不仅要保证自己不会滑下来,还要确保医疗器材不会滑落。在陡面赛道很难掌握按压角度和力度,如何保持身体平衡,队友之间怎样默契配合都需要反复思考。

  在赛场上,我们要像高速摄影机一样时刻紧盯每位运动员,一旦发生意外,要第一时间赶到运动员身边,准确找出受伤部位进行治疗,并安全转移至医疗站。为此,在日常训练中就要不断反复练习滑雪技巧,掌握动作要领,形成肌肉记忆,要练到在坡道上滑雪像平常走路一样熟练。

  “外国医生对我们也有了重新的认识和评价”

  记者:保障高山滑雪项目的医疗工作者中,我国医生与外国医生是否有交流与合作?国际组织的专家和国外的医生对我国医生给出了怎样的评价?

  车璐:由于高山滑雪项目并不是我们国家的传统优势强项,所以我们缺乏大赛经验。本次冬奥会医疗保障团队应该说是国际阵容,由外籍滑雪医生、中方滑雪医生、外籍巡逻队员、中方巡逻队员,和中方医疗站、中方直升机救援团队、中方120团队等组成。一个赛道救援位点由滑雪医生和巡逻队员共同组成,这是一个很好的国际交流学习的机会,尤其是在赛道救援特有的一些技术难点方面,外籍滑雪医生和巡逻队员也都非常友好。

  白鹏:外国的滑雪医生在冬奥会开幕前刚来中国时,对我们的能力可能有一定的怀疑,因为中国以前并没有专业的滑雪医生。经过简单的沟通和磨合,在头几天的冬奥会实际保障任务中,他们看到我们的专业技能、滑雪技能都非常强,双方也有了很好的沟通交流和配合,外国医生对我们也有了新的认识和评价。

  田佳璐:本次冬奥会需要国际滑雪医生、国际巡逻队员与国内滑雪医生共同配合完成救援保障任务。赛前,我们与国际雪联医疗委员会副主席珍妮·舒特沟通救援流程,并在赛道上进行救援演练。国际雪联医生对于我们赛场救援工作、背包物品准备和极寒天气下急救药品的保存,都赞不绝口。

  付妍:北京冬奥会给了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我们有了跟国际巡逻队员和国际“滑雪医生”合作的契机。这些国际“滑雪医生”有着近40年的雪道救援经验,无论从巡视雪道观察救援位点,还是对急救器材的选用,对团队成员的能力分析,以及救援时认真敬业的态度,都给我们树立了榜样。相信冬奥会结束之后,我们每个队员都能在救援领域有很大程度的提升。

  “我们的信心和经验也在不断累积”

  记者:我国冰雪医学近年来取得了哪些进步?和国际一流水平比,还有哪些差距?有哪些建议和希望?

  车璐:其实我们缺乏的一直都是大赛经验。我们团队里的很多人滑雪技术水平完全不亚于本次前来的外籍专家,院前创伤救治的技术也都娴熟掌握。但赛道救援是一项涉及运动员、赛道管理人员、队医、滑雪医生、巡逻队、对接医疗站或者直升机救援团队,需要多方协调的工作。实际操作过程要求有多方协调能力,克服语言沟通障碍,熟悉比赛本身的规则和流程,要在最短时间内,在不耽误比赛进程的情况下给出正确判断和处理,将运动员的伤害降至最小。虽然还在学习过程中,不过随着比赛的深入进行,我们的信心和经验也在不断累积,有信心出色完成本次冬奥会和冬残奥会的保障任务。

  白鹏:我国冰雪运动的基础相对薄弱。医疗技能上我们是不差的,欠缺的是国际大赛时真正在现场进行保障的经验。我相信,经历了测试赛和冬奥会这样的国际大赛“洗礼”,我们获得了非常丰富的经验,我国滑雪医生的水平将获得很大提高。

  付妍:雪山救援在我国尚处于起步阶段,这不仅意味着队员们在训练中需要付出更多艰辛和努力,也意味着在这方面队员们有更多的实践和探索机会。集训期间,队员们白天训练,晚上聚在一起讨论救援方案。大家的想法很简单,以后国内冰雪运动得到推广和普及,雪上应急救援需求会加大,要制定符合我国特点的高山滑雪救援方案。队伍里不乏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大家常常从自己的专业角度进行分析,提出意见,为制定方案绞尽脑汁。这不仅是我学习的榜样,更是我从医之路上的宝贵财富。(记者李斌、林苗苗、侠克、姜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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