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是梅雨季难得的好天气。雨水过后，沿着幽曲小径走进山林，绿色植被如络石、鹿藿、窃衣、威灵仙、扶芳藤等交织生长，豆娘、蝴蝶、叶甲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这里就是被誉为“繁华都市中生物多样性保护高地”“江海平原上难得的野生生物基因库”的军山自然生态保留地。

说起这片神奇山麓，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南通籍著名古人类学家、博物学家周国兴。17年前，正是在他的奔走呼吁下，南通市逐步推动落实对军山东南麓自然生态保留地的封闭式保护工作。日前，周国兴教授回到家乡南通，再次前往军山东南麓，对该区域动植物资源和自然生态特征进行考察。

情起儿时，执着一生

重回军山，眼前是葱茏草木，耳畔是啁啾鸟鸣，回忆起与军山结缘的经历，周国兴感慨万千。

少时的周国兴爱游玩，常常投身到剑山、军山的怀抱，也喜踯躅在马鞍山的江边，听滔滔江潮，对家乡山水的深厚情感从此根植心中。

20世纪末，一次偶然的机会，周国兴发现，从军山南麓至东麓一带，不仅有姐妹石、洗马池、炼丹台等人文景观，还有沉积岩层叠加、山崖崩塌后的坡积岩石群、陨石坠落的落星岩等地质自然景观，以及丰富的野生动植物资源。他被这片山林湿地吸引，其后每年回通都要前往考察。

但在随后的10年里，军山东南麓周边环境的变化让周国兴感到忧心：随着城市的扩张，这片无人看护的“动植物天堂”被打破宁静，有树木被砍伐、有生态被破坏。

军山东南麓一带草木丰茂，保留着不少已难觅踪迹的生物。2009年《南通日报》的报道——《军山东南麓存有一片自然生态保留地》中记载：国家出版的《中国的野菜》一书中提及，我国319种野菜，近三分之一的种类能在军山自然生态区内找到。区域内还生长着一棵野生白花梓树，南通地区仅此一棵。在地处亚热带植物区系北缘的江海平原上，这里是不可多得的都市中的“野生生物基因库”，一旦破坏将难以恢复。

“从家乡的长远建设看，除了需要保护历史文化遗产，也需要保护自然遗产，这是保护一份集体的记忆，是对城市与自然环境演化历史沧桑的记忆。”2007年8月14日，周国兴在《江海晚报》发表署名文章——《给野生生物一席生存之地》，呼吁在军山建立自然保护区。由此，保护军山东南麓生态，成为越来越多南通人的共识。

众人“拾柴”，守护青绿

保护军山自然生态保留地，凝聚了许多人的努力和汗水。17年间，政府与社会各界携手同行，护佑了这片生机勃勃的“秘境”。

2009年5月2日，时值南通中学百年校庆，作为杰出校友之一，周国兴应邀与市委主要领导座谈，并提及军山东南麓自然生态保留地一事。当月7日，市政府相关领导带队，与周国兴和本地专家学者一同前往军山进行实地踏访。其后，规划、文化等部门经过多次实地调研，几经修改，最终形成了《“军山自然生态园”保护建议方案》，揭开了官方保护序幕。

2014年初，市政府正式出台《南通市生态红线区域保护规划》。其中，军山原生态自然保留地被划上一级生态红线，实行封闭式管理。

2016年以来，市委、市政府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重要指示精神，对五山及滨江片区高起点规划，并实施生态修复工程。

……

与此同时，社会各界也行动起来。2007年，以周国兴为首的军山生态保留地专家组自发组建起来，从最初四五人发展至如今的18人团队，专家组成员至今仍以顾问的身份为军山保护提供意见建议。2010年8月，南通博物苑成立“军山自然生态区”保护调查课题组，对面积约8.2公顷的自然生态核心区域开展了为期2年的系统调查，初步厘清自然生态区内有植物389种、动物220多种。面对保留地中外来强势物种的入侵，以有机农业专家严伟东为代表的江海志愿者们连续十几年参加清除“加拿大一枝黄花”行动。

“对于军山东南麓的生态保护工作，我很满意。”回顾这一历程，周国兴说：“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来支持，媒体的大力宣传推动更多人意识到保护生物多样性的重要性，我们民间的专家组成员、志愿者也功不可没。”

重逢故土，生机勃勃

5月底，87岁的周国兴回乡，邀约南通日报社老报人贾涛根、黄俊生，相关领域专家严伟东、金峰、顾卫兵、邢玲燕、居卫东、陆琴等曾参与到军山东南麓自然生态保留地保护工作的“老同志们”，再次踏入这一片“神奇的山麓”。

漫步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还是十多年前的那条路，还是十多年前的那群人，但风景已经大不相同。耳边是布谷鸟遥远的欢鸣，头顶有几只鹰隼在低空盘旋，脚边还有不知名大型野生动物的新鲜粪便，同行的专家们猜测是梅花鹿留下的痕迹。

“这里的鸟语花香，我又有好几年未曾见到听到了！”周国兴很激动，仿佛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只小动物都在与他交流。

“小姬蛙呢？小姬蛙还在不在啦？”走近一处水泊，周国兴向身边同伴反复询问。原来，在多年前的一次调研中，他一次无意地伸手，一只姬蛙跳入掌心。提及此事，周国兴面露骄傲：“我来太多次了，这里的小动物都认识我了！”

“军山东南麓这块自然生态保留地的特色和价值不在于其珍稀性，也不在于有多少一级或二级保护动植物，而在于其在特定的环境中保留了江海平原的物种多样性。”周国兴表示，择善而栖是动植物的天性，如今周边景区大多已经开发，出于求生本能，野生物种必定要寻找新的庇护所。“军山东南麓这片区域保护好了，不仅仅是南通的、江海平原地区的宝藏，更具有世界自然遗产的价值。”

过去俯瞰军山东南麓，还有不少村居民宅坐落其中，如今已经是大片林木、水系。当年保护愿景已变为现实，下一步，人们应该如何与这片山林更好相处？

“少折腾！”专家组成员之一、动植物专家居卫东教授笑道。他表示，保留地是一个会“呼吸”的湿地，生态已经自成体系，最大的保护就是尽量减少人为干预，“不过像加拿大一枝黄花、棕榈等外来强势物种在这里过度泛滥，需要进行清理，保持这块土地的本土性、纯洁性。”

“对军山野生物种的监测还应持续，但由于耗费时间、人力成本较大，需要更多专业人员的参与。”严伟东表示，目前，专家组初步计划在保护区设立军山生态保留地工作室，一年四季对保留地整个生态系统中的动植物开展观察，针对其中变化提出更多切实可行的保护意见，同时收集一定样本制作成标本，通过后期宣传，让更多人加入保护军山保留地的队伍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