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年前，来自土山湾的“中国宝塔”模型在美国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摘得“甲等大奖章”。

110年后的6月14日，即第20个“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将迎来一位贵宾：“中国宝塔”模型之一、土山湾“大报恩寺琉璃塔”木质模型。这是它首次回到金陵大报恩寺琉璃塔的所在地，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对“中国宝塔”的研究意义非凡。

1915年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纪念册（色彩版）

《1915巴拿马万国赛珍会土山湾百塔图》图册

300名孤儿完成，被毁后的首次“复原”

1915年的美国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中国人带来的精美展品中，没有一件比宝塔更能吸引好奇者的注意，也没有一件比宝塔更能引起历史和艺术研究者的赞叹。

80余座精雕细琢的木质宝塔模型以50:1的比例复制了中国一些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南京大报恩寺琉璃塔、杭州雷峰塔、上海龙华塔、西安大雁塔、大理崇圣寺千寻塔……这些宝塔形态不一、风格和材料多种多样，年代可追溯到唐代至清代，全面展示了中国宝塔建筑的宏伟。

中国宝塔模型让西方世界第一次全面了解了中国的塔建筑，也是首次系统地研究、记录和复制中国宝塔，被认为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

制作宝塔模型的是一群身怀绝技的孤儿。彼时，上海土山湾是一个重要地标，土山湾孤儿院里有一群孤儿工匠，他们年龄虽小，但木工、油漆、雕刻技艺早已谙熟于心。外国修士葛承亮先对一座座宝塔原型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并收集了前所未有的详尽资料，之后带领300名孤儿工匠削木、拼接、上漆，进行一一复原，制作出木质缩微模型。

80余座宝塔模型中，大报恩寺琉璃塔模型体量最大、颜色最鲜艳、最吸引人。

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研究团队的工作人员告诉现代快报记者，土山湾“大报恩寺琉璃塔”木质模型是参照清代嘉庆年间《江南报恩寺琉璃宝塔全图》版画而制作的。土山湾孤儿院的孤儿工匠们在制作大报恩寺琉璃宝塔模型时，屹立了400多年的大报恩寺琉璃宝塔刚湮灭半个世纪，文献资料、图片相对丰富。孤儿工匠们以清代版画为蓝本，在尽力还原塔身结构的同时，于颜色和装饰细节中融入了自身对中国古塔的理解与想象。

跨时空对话，110年后重回中国

“精巧绝伦”“鬼斧神工”……一个多世纪过去，“中国宝塔”模型亮相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去看过展览的观众都被惊艳到了。

没有一颗钉子，竟是榫卯结构拼装，高近两米，结构堪称精巧绝伦，檐角处悬挂的风铃精致，仿佛微风拂过便能叮当作响……众多宝塔中，“大报恩寺琉璃塔”木质模型堪称神乎其技。

今年是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正式开馆10周年，为了让公众看到金陵大报恩寺琉璃宝塔的前世今生，该馆启动了“重回长干里”国际合作项目。同时，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的研究团队调查发现，曾经闪耀首届美国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的中国宝塔模型被美国菲尔德自然史博物馆珍藏，它们仅在国际展览中零星露面，再没有来过中国，更别说原塔的诞生地了。研究团队通过努力，征得美国菲尔德自然史博物馆同意，把“大报恩寺琉璃塔”木质模型借来南京展出。这也是这座木质宝塔模型首次来诞生地进行跨越时空的“对话”。

研究团队同时获悉，宝塔模型正在新加坡借展。作为活动最重要的文化呼应，博物馆展陈团队本月赴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完成模型展陈记录、学术交流与交接筹备。

工作人员在现场看到，在特别展览《塔游记1915年：从上海到旧金山》中，84座中国宝塔模型正在对外展出，大报恩寺塔模型虽历经110年时光，依旧保存完好。

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的高级中国艺术研究员林家铭表示，亚洲文明博物馆借这批宝塔模型来展出，是因为它们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见证者。他说：“1915年美国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中国宝塔模型为西方世界提供了全面了解中国塔建筑的契机，而《塔游记》展览也是这批宝塔模型在110年后第一次同场展出，我们试图通过中国宝塔模型及土山湾工艺品，重塑‘从上海到旧金山’的历史叙事。”

10月展出，“未曾谋面的传奇”具象化了

“在世界范围内，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一提起宝塔就会想起金陵大报恩寺琉璃塔，遗憾的是它已经湮没170多年，人们只能从文献史料中去想象它曾经的模样。”林家铭说，土山湾“大报恩寺琉璃塔”木质模型让金陵大报恩寺琉璃塔的宏伟壮观变得具象。

对南京人而言，金陵大报恩寺琉璃塔始终是一段“未曾谋面的传奇”。自1856年毁于战火后，这座享誉海内外的世界奇观，仅以残垣碎瓦散落长干里，塔身全貌只能从文献记载、清代版画，或是19世纪西方探险家素描本里的线条中想象。

如今，土山湾“大报恩寺琉璃塔”木质模型即将展出，史书中“塔内外券门、佛龛皆以五色琉璃砖砌筑”的描述突然有了生命——那些曾在文献里静静躺着的“九层八面”“彻夜长明”等词汇，终于在实物面前化作可感知的立体存在。

本次展览不仅是百年前中西方文化交流的延续，还为金陵大报恩寺琉璃塔的研究提供了更多的实物依据。

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副理事长姜波认为，这座宝塔模型将不仅是历史的见证，更是当代文明对话的桥梁。它的原址呈现，将让公众更直观地感受到文化遗产的魅力，激发更多人参与文物保护。

“这次大报恩寺琉璃塔模型漂泊110年后首次回到原塔所在地，我们非常荣幸见证和参与这场跨越世纪的文明接力。模型在家乡的土地上展出，不仅让本土公众重新构建对大报恩寺琉璃塔的视觉记忆与文化认知，也让更多青年了解城市的历史和文化，让文明的光辉在故土再次闪耀。”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馆长王文溪透露，“2025年是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开馆十周年，我们将举办十周年展览，与国内外更多的博物馆合作，展出全球征集的琉璃碎片、数字藏品等内容，也邀请社会各界参与‘重回长干里’全球行动，共同揭示琉璃塔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意义和价值，为理解文化遗产的全球性影响提供新的视角。”

随着这座跨越世纪的文化使者“飞”来南京，一段关于“塔”的传奇故事即将在长干里的晨光中续写新章。这不仅是一座建筑模型的回归展出，更是一段文明对自身过往的深情回望。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裴诗语 胡玉梅

（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上海图书馆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