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贾梦玮散文创作研讨会在南京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十位评论家、作家和编辑家齐聚一堂,深入研讨贾梦玮散文创作。
本次研讨会由江苏省作协主办,中国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吴义勤出席并讲话,省作协党组书记、书记处第一书记、副主席郑焱致辞。活动由江苏省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丁捷主持。
正在柬埔寨参加外事活动的中国作协副主席、江苏省作协主席毕飞宇,提前发来祝福的消息,转达对与会专家的感谢,并祝研讨会圆满成功。
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李伟长和译林出版社副总编辑陆志宙从编辑的角度表达了对贾梦玮多年来支持帮助原创文学出版业的敬意。
贾梦玮是江苏省作协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也是《钟山》《扬子江文学评论》的主编。在当代文坛,贾梦玮拥有多重身份。他身兼作家、编辑家、评论家以及文学工作组织者等多种角色,荣获文学创作、文学编辑、文学评论等多种文学奖项,策划责编的作品中有9篇(部)获得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
此次研讨的文本,包括修订再版的《红颜》《南都》和新作《往日情感》。《红颜》关注历史上被扼杀、被污名的女性人物,倾注巨大的同情与体察;《往日情感》视“往日”为“故乡”,借重温生命中的某些时刻,从回忆中“成为”自己;《南都》摹写南京城的往昔与当下,鲁迅、张爱玲、赛珍珠、金陵制造局、文德桥、拉贝故居等人文风景悉数流淌笔端,堪称又一部“南京传”。
现实生活记写,是“为人生的文学”
今年8月,贾梦玮凭借《地铁上也有生离死别》一文获得汪曾祺文学奖,授奖词是复旦大学教授郜元宝所写。谈及该篇散文,郜元宝用“震惊”来形容,他说,书写历史很难,但书写日常生活更难,因为所描述的都是大家的切身经验,要讲出你的主见,对于作家来说,这是一个挑战。“乘坐地铁的经验大家都有,有的时候就麻木了,贾梦玮的很多感慨,我们曾经有过,但都让它随风而去,而他愿意把它收集起来,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相对系统的文字,而且不断深入地追问。”“在地铁上,他的邂逅、偶遇、所思所想、个人的经历,指向的是人生。”贾梦玮也比较看重这一篇,所以把它放在《往日情感》这部散文集的第一篇。
在贾梦玮的散文中,郜元宝看到了五四时期“为人生的文学”传统。南京大学教授张光芒看得更远,他指出,泰州学派认为百姓日用即是道,从日常生活当中能看到道,看到一种美。因为泰州学派的学术滋养与承传,贾梦玮天然地远离宏大叙事,特别重视小人物的日常生活、情感与感受。他通过摇篮写到对母亲的回忆,通过地铁捕捉到都市人当下的情感与无奈,这样的写作特别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和思考。
在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苏州大学教授王尧看来,现实生活题材的散文,最难的是处理好“寻常”与“奇崛”的关系,类似“地上,地下,都有人生的十字路口”这类金句,猛地从日常经验中升腾起来,给人以惊艳之感,“需要作者拥有比较强大的心理张力和语言的能力。”作者还援引古人的“凡睹人家男女、大地林沼,总是境”“譬如蟭螟虫,在蚊子眼睫上做窠,向十字街头叫云:土旷人稀,相逢者少”等,来阐述自己对庸常人生的超越之径:人与人之间,互为意境;即使在拥挤地铁上,渺小如我们,还是完全有能力获得一定的心理情感的空间。
复旦大学教授张新颖谈到,写作是对抗时间的方式,同时时间也成就了往日的情感,“我看《往日情感》这本书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到时间累积的层次,慢慢累积的层次。”如果说梦玮的散文比较深厚,比较蕴藉的话这里面是有时间累积不同层次,情感层次、思想层次在里面。
“贾梦玮是我最早的几名学生之一。”南京大学资深教授丁帆说。比起多年前他作序的《红颜》,他更欣赏贾梦玮在新出版的《往日情感》中表达的对时间、记忆的理解,“他在《后记》中写道,文学的回望,除了哲学的意义外,还是要从往日找到情感的力量;一个作家,负有不可推卸的‘记忆之职责’”。
《散文海外版》杂志编辑部主任、执行主编王燕认为,贾梦玮的整个文学作品没有蹭热点,没有宏大的文学写作,都是生活当中所见所闻的事情,这个作品里面都是长期观察和沉淀。
结合头脑与心灵,重塑历史文化散文
贾梦玮的《红颜》《南都》容易让人联想到“历史大散文”或“文化大散文”的概念。“古人评价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堂庑特大’。不过可惜,很多‘大散文’的‘大’是做出来的,把自己吹得很大,但贾梦玮克制住了这种冲动。”郜元宝说。他注意到《南都》中作者写到了许多和南京有关的人物,桐城派姚鼐、周氏兄弟、经济学家朱偰、张爱玲、赛珍珠等,其中“南京鲁迅”的研究视角顺应了近年来的学术新路径;朱偰因反对拆除古城墙而陷入风波的故事,为当今的城市发展“补”上一课;《南京的赛珍珠》一篇则指出了赛珍珠受到的评价问题。
“贾老师笔下的历史不是宏大叙事的历史,而是一种具象化和细节化的历史,有的是历史的沉积以及历史的人物、历史的典型文化等等。”《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执行主编崔庆蕾同样关注到贾梦玮散文的历史意识,“他是由这些历史的碎片来进入整个历史”。
王国维说,“散文易学而难工”。为何“难工”?“拿历史散文来说,如何穿透历史材料,平衡情感、思想、知识几者之间的关系,就是一道难题。作者既不能过于直抒胸臆,也不能藏得太深、只剩对历史和知识的转述,而是要拥有‘写作的幻术’,用思想把材料统合起来。”中山大学教授谢有顺说,“历史散文最终应传递的是非历史的力量,让读者觉得这不是在写历史,而是在写人生、写自我、写当下。贾梦玮的优长恰好是‘软硬兼施’,是头脑与心灵、情感与知识的结合。”
“从知识和洞见到气势和意趣,有很多的辩证和纠葛在这里面,这也是贾梦玮散文的多种层次,不同维度和多元化的意趣,都周旋在里面了。”《南方文坛》副主编曾攀说,“周旋着周旋着突然有一个突进的过程,这又到达了另外一种境界和见识。”
“《南都》里面写的赛珍珠故居,我几乎见证了写作的缘起,我们在南大一起走,梦玮指着一栋楼说这是赛珍珠故居,讲了他了解的史料和他自己的感觉。”上海市作协副主席、专业作家潘向黎回忆。在她看来,“梦玮的瞬间写得很有穿透力,在现实当中的灵光一闪,被生活当中的某个细节给打动了,瞬间就能穿越千年,又记录很深刻的哲学、历史、人文思考。这一点上看得出他有对于禅学、禅宗的长期的研读,可以说是带有禅趣的。”
“他对整个人世间有深深的悲悯”
“高人写小说,异人写诗,仁者写散文。”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清华做了这样一个概括。就贾梦玮而言,散文作者之“仁”,既体现在《红颜》中,他几乎化身“贾宝玉”,对历史上的女性人物表达“千红一窟,万艳同杯”的隔空思悼;也体现在《往日情感》的《文人传统——从王鏊到柳亚子》一篇中,他援引《三国演义》诸葛亮的“儒有君子小人之别”,来表达对文人传统和文化传承的再思考。在张清华看来,这些观点无疑是“仁”的。
常熟理工学院教授丁晓原也有同样的观点。“贾梦玮散文写作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守持知识分子的价值立场,而‘人性’实为‘知识分子性’的要义之一。关于‘何为知识分子’固然有不同说法,但他显然倾向于认同法国史学家雅克·勒戈夫的描述:‘在理性的背后有对正义的激情,在科学的背后有对真理的渴求,在批判的背后有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一如他在《红颜》中审视将女人、美人、才女变成非人的异化力量,最终将矛头对准了祸‘美’、祸‘人’的封建专制制度。”
“贾梦玮特别在乎‘人’之为‘人’的地方,包括人的价值、人的局限,人本来的样子和被扭曲、被伤害的样子。‘人’是他写作的一个立足点,他追问着人的意义、人的走向。”潘向黎说。她赞赏贾梦玮的散文是透过历史的取景器以及作品中体现的格局、骨力、悲悯、深思、深情、禅悟等等。
“贾梦玮的散文我认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自然”,江苏省作协副主席、南京大学教授王彬彬认为散文自然是很重要的,“它的情感表达是自然的,它的结构也是自然的,它的叙事是自然的,语言是自然的。”“唯真情才能自然,不做作、不别扭”。
“散文是写常识、写常情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把笔触对准那些生命的平均值,而意味着要去关注那些失意者、失败者。”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平说。
在散文修辞上,张光芒关注到,贾梦玮在创作中时常能够重新审视词与物的关系,跳出模式化的思考窠臼,譬如从“两小无猜”到“两小有猜”,从“失败是成功之母”到“成功是失败之母”,以及在“情商”“智商”之外提出“爱商”,认为“爱的能力才是人类最后的精神家园”。“他的文字透露着一股智性之美。”张光芒说。
据贾梦玮自述,初中毕业后他因家境贫寒辍学,为了生计不得不先放下理想,转向与社会相处,工作之余刻苦读书,自考本科后,又考取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后到《钟山》杂志社做编辑,直至主编,至今将近30年。回顾自己的创作人生,贾梦玮感叹,他从来没有创作小说或诗歌的愿望:“散文是跟我最搭的文体,通过散文我能处理好自己,处理好别人。为文犹如为人,散文和作者之间更是统一的。作为有志于散文的写作者来说,我今后努力的方向依然是‘人’的问题,不是文的问题。”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陈曦 任雨风/文 张浩然/视频
江苏省作协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