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子夜时分,无锡城气温已降至零下,没了白日的喧嚣,空荡荡的街巷更显寒意逼人,许多人还未进入梦乡,送奶工罗建国夫妇已经准点起床。
凌晨1点15分,记者在无锡市梁溪区胜利新村天资奶站见到了罗师傅,他正弓着身子和妻子董英对照配送清单核对数量,接着将各类奶挑拣分类、码放整齐、搬运上车,一气呵成。
“哪一户配送几份,哪一户要隔天配送,哪些需要鲜牛奶和酸奶搭配配送,还有哪些客户需要临时停奶,这些在装车之前一定要清点清楚,马虎不得。”这繁琐细致的活儿,罗建国从1988年开始,一干就是37年,寒暑无休。
手上忙不停,抬眼间,罗建国见记者冻得瑟瑟发抖,他打趣道:“一会儿跟我上楼跑两趟,保证你们身子就热乎了。”此时,记者才看清他黝黑的脸上刻着些皱纹,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单薄的牛仔裤让本就不是很壮的罗建国更显瘦些,一件羽绒服,一顶棒球帽就足够他抵挡冬夜的寒冷,“跑上跑下的,穿太多,碍事儿。”
罗建国负责配送的无锡市滨湖区湖滨万达片区有许多老旧小区,没电梯,上下纯靠“脚力”,不少订户还住在顶楼,记者铆足了劲跟跑,几趟下来,喘息声里夹着呵气,为了不“拖后腿”,只得摇手作罢,索性在楼下等着。“现在送奶已经轻松多了,那会儿真是体力活儿。”罗建国所说的“那会儿”指的是上世纪80年代左右,一辆“二八”大自行车加一个简易的保温袋就是送奶工“标配”。
停车取奶,开锁、投放、关门,返回继续下家……一套流程,记者估算,平均每趟只需两分钟。每天一点多到六点多,罗建国都要骑行60多公里,重复几百次这样的流程,为片区20多个小区170余户家庭送去鲜奶。因为配送区域比较分散,还有部分民房和门店、配送时间较长,另外10个小区的配送需要妻子董英负责完成。
每一段送奶的路程很平凡,送去的却是一份责任,一份信任。记者在车龙头上见到一小叠纸,上面齐整地记录着“辖区”内订奶户需求的奶品、数量及递送时间,有“常规递送”名单(即每天准点、定量需求者),也有“不规则递送”名单(即“随心定”需求者)。罗建国胸前常挂着一长串钥匙,他不用细看就可精准配对,每户住哪个楼几单元哪种奶多少瓶,用他的话说“全在脑子里”。
“这个行业靠的是体力,更是耐力。”罗建国说,他见过黑夜时的倾盆大雨,那雨真不招人待见,淋得他看不清前路。他也见过黎明来时的人间四月天,路边的青草香、已经亮灯的早餐店,还有和他一样早起努力的人们。
罗建国是泰兴人,来无锡的快40年里,夫妻俩靠自己买了房、落了户,虽说自己的行动轨迹大部分围绕着锡城的几十个小区,但他却打心眼里觉得这座城市不错,于是给女儿取名罗锡娟,如今女儿、女婿也在无锡安了家。“记不清老家究竟什么样子了,反正家里人都在这,家也就在这儿了。”
在无锡200多个奶站,像罗建国一样的送奶工有300多名,他们在黑夜里穿行,平均每天送奶到家8万多份,尽心完成每一份“新鲜到家”。在旧了的送奶车上,记者看到一个平安符,扣子是断了的绳子重新打的,“女儿给的,跟着我很多年了。哦对,她现在也是名兼职送奶工。”罗建国说起女儿,满脸温柔。
“送奶到家”服务一直在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步。对于80后、90后来说,送奶和奶箱服务并不陌生。曾经,叮叮当当的奶瓶碰撞声“穿梭”在大街小巷里,拿着奶卡去车库或者小菜场的发奶点,用笔勾一下日期,到手一瓶当天的牛奶。回家后,拉掉奶瓶口的蜡线,揭开封盖,凝结在瓶口四周和厚纸板上的牛奶脂肪,一口舔下去的美味,让许多人成年之后依然记忆犹新,其中便包括罗建国的女儿。
“不同于常温灭菌奶,一袋鲜奶,从奶场到餐桌,不超过12小时,营养价值高。”罗锡娟告诉记者,自己是早产儿,在牛奶还未成为普通家庭餐桌上的常客时,能喝奶是一种幸福,是来自家人的爱和关怀。如今加入送奶队伍,对她来说,除了能替父母分担外,更是一份爱的传递。
“就这么准时没误过事儿?”面对记者的疑问,罗锡娟笑着拍拍父亲的背,“他啊,一句‘该去送奶了’,整个人能立马清醒蹦跶起来。”这虽是一句玩笑话,却是深深刻进罗建国一家的生活习惯,更是一种信条。“凌晨1点到天亮,再困也睡不着,送奶这事印在脑子里的,什么都阻挡不了。”罗建国摆摆手,收拾完奶站锁好门转身上楼,而此时的锡城也已逐渐苏醒。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俞圣彤 李顺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