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环球网报道 赴日本特派记者 邢晓婧 徐可越】由日本担任轮值主席国的七国集团(G7)峰会即将在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老家广岛召开。然而饱尝核灾害痛苦的日本并未吸取教训,执意将含有放射性物质的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入海洋,来自日本国内外的反对声与质疑声一浪高过一浪。日本议员和国际核问题专家日前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反对将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排海”并非唯一处理方式,用地球的未来做实验的行为无法接受。民众公开发出反对声音、诉诸于《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等途径可视为阻止日本政府执意“排海”的有效方法。
“我反对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日本茨城县议会议员玉造顺一日前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专访时介绍称,他所在的茨城县及其周边曾发生过两起核事故。第一次是1999年9月东海村JCO核燃料制备厂发生的临界事故;第二次则是2011年3月发生的福岛核事故。这两起事故严重影响了当地经济发展,因担心茨城县生产的食物含有有害健康的放射性物质,选购的消费者大幅减少。还有人因担心茨城县境内的安全问题,不再来此旅游。
“为挽回两起事故造成的经济损失,多年来当地各界人士一直在积极努力。”玉造顺一说,“这次如果把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可以想见茨城县的渔业、农林业、工商业、观光业等诸多行业必将受到影响。”
图为渔民在福岛县磐城市小名滨渔港作业。邢晓婧/摄
国际环保机构绿色和平组织日本办公室资深核专家肖恩·伯尼(Shaun Burnie)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专访时表示,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以下简称“东电”)至今未能就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给出科学、合理的解释,无视福岛当地民众、尤其是渔业团体的反对意见,执意将大量含有放射性元素的核污染水排放入海,此举令人担忧。福岛核污染水中所含的钚、锶、碘等放射性元素和同位素有害于环境和生命,其中碳-14的半衰期长达5700年。这意味着即便今后历经2000多代人,依然可以检测出来自福岛第一核电站的碳-14。他说,“这种利用地球的未来进行实验的行为,让人无法接受。”
玉造顺一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对于日本政府将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的决定,当地渔业、观光业等相关产业的人士深表担忧。茨城县北茨城市的大津渔港与福岛县磐城市南部地区接壤,在市场流通时,福岛水产品和茨城水产品被统称为“常盘水产”(注:日本东海岸福岛县和茨城县的部分地区统称为“常盘”),在外界看来,茨城县水产和福岛县水产几乎没有差别。
大津渔业协会则表示,海洋没有界限,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必将导致茨城县的产品遭受“风评被害”(指因谣言使相关焦点人物或团体受到名誉、经济等损失),降低消费者的购买意愿。茨城县渔民表示,这里距离福岛第一核电站仅有70公里,福岛核污染水排海也将阻断茨城县水产品的销路。
图为福岛县磐城市的“常盘水产”卖场,海产品却来自俄罗斯、美国等国。邢晓婧/摄
“日本政府和东电故意扭曲了放射性氚所存在的风险。”肖恩·伯尼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他们只关注于氚可能带来的外部伤害,可实际上,当氚进入植物、动物、海藻、鱼贝类以及人类体内时,才是问题所在。”正如科学文献所示,有机结合的氚有可能进行生物积累、生物放大,氚在细胞内可以反复破坏DNA结构,其危险性远高于日本政府和东电口中所说的那样。而且,福岛核污染水的排放时间也会比预计的30年更长。
肖恩·伯尼解释说,福岛核电站的地下水每天都在累积,按照目前日均100吨计算,一年就是3.65万吨,到2053年或将增加100万吨含有放射性核素的核污染水。日本政府和东电没有解释将如何处理这些地下水,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仍会提议排海。“这一根本性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这场危机就没有尽头。”这位资深核专家说,“福岛第一核电站及其周边有能力建造更多储水罐,核污染水可以长期储存,‘排海’并非福岛核污染水的唯一处理方式。”
肖恩·伯尼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福岛核污染水排放入海将对海洋生物和人类健康造成长期性的严重影响,而更大的辐射危险则来自于核燃料碎片。这些总量为600至1100吨的放射性物质对太平洋构成了巨大威胁。
他认为,日本政府和东电制定的废炉计划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没有可靠的技术可以将核燃料碎片从反应堆中移除,因此这些碎片将残留数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福岛第一核电站多年来不时出现问题,让公众意识到核灾仍在继续,这让人们对本来就缺乏信赖的废炉计划进一步产生质疑。
那么,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缘何不顾国内外强烈反对,执意排海计划?肖恩·伯尼说,日本政府和东电希望民众相信,福岛的核灾难已经结束,废炉工作正在推进。这么做的原因之一在于,日本希望尽可能多地重启核反应堆,争取在2030年达到全国电力需求的20%至22%。
日本政府和福岛县之间达成协议,承诺在2051年之前拆除福岛第一核电站并将其从福岛县内移除。“这是不可能的。”肖恩·伯尼说,“可即便如此,日本政府仍然坚持向外界传达一种信息——相信这一切会发生,但却没有可靠的技术或工程计划来证明这些事情究竟会如何完成。”他进一步表示,“这实际上是日本政府给本国国民和亚太地区民众传达的危险错觉。”
玉造顺一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排海”虽然是综合考虑做出的决定,但财政负担轻、成本低应该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他强调称,为了让当地人安心地生活和工作,今后他将坚持反对福岛核污染水排海的立场,在茨城县议会上继续向日本政府发问,同时还会积极参加反对排海的市民抗议活动。
肖恩·伯尼从事核问题研究已有近40年,在谈及针对福岛核污染水排海的应对方案时,肖恩·伯尼坦言,当务之急是让尽可能多的人认识到核污染水的真正危害,以科学为基础,准确普及相关知识。民众和民间团体敢于公开并持续地发出反对声音至关重要。此外,诉诸于《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等法律途径也可能是迫使日本政府放弃“排海”的有效方法。